作者：马建红

美国巨星汤姆·汉克斯出演的电影，总体上都属于传播“正能量”的，中国观众熟知的《费城故事》、《阿甘正传》自不必说，即便是反响不那么热烈的爱情喜剧片，其讲述的故事也颇为励志。最近，我在网上无意中搜到了汤姆与朱莉·罗伯茨联袂主演的《拉瑞·克劳》（Larry Crowne）， 看完影片后居然产生了一些延伸性的思考。

汤姆饰演的拉瑞，是一家大型商场的优秀员工，但是因为没有上过大学、学历低被公司解雇了。失业后的拉瑞不得不四处找工作，最后只好在家门口摆摊变卖家当。邻居知道拉瑞的窘境后，建议他去社区大学接受教育，要“活到老，学到老”嘛，“your’re never too old to learn!”于是，拉瑞第一次走进大学校门，选修了“非正式语言的艺术”及“经济学”课程。一个出生于上世纪五十年代的中老年男子，又坐在了课堂上，与一群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一起接受大学教育。为了节省开支，拉瑞不再开车，改骑省油省钱的小摩托，而这辆“坐骑”也为演绎他与语言艺术课的女教授（朱莉·罗伯茨饰演）的爱情故事埋下了伏笔。

拉瑞在学校里绝没有“混文凭”的想法。他在课前认真地预习、做卡片；课堂上做笔记、积极地回答问题；课后耐心地复习、做作业。他用课堂上所学到的经济学知识，解决了与银行之间有关的房贷问题，在收获了语言课A+的成绩后，也收获了与女教授之间的爱情，至于工作嘛，他也找到了，实现了再就业。

在给人留下赏心悦目的观感后，我特别着意的是影片中“活到老，学到老”这句台词。“终身学习”说起来容易，做起来可不轻松。我们经常会以“老了”作为不学习的理由，即便是迫于职务职称的晋升，不得不去读个学位时，也多采取“混”的态度。过了知天命之年后，大多数人都在考虑含饴弄孙，颐养天年了，“糊弄”到退休即可。有人或许会说，电影是电影，现实生活中哪会有这样的事。还真有，我就遇见过。

2003年的春天，我在马里兰州的巴尔的摩大学法学院访学。在赴美之前，那边法学院帮忙联系住宿的Easton教授特地问我愿不愿意和别人合租，说有一个52岁的老太太正在找室友呢。我当即表示愿意，在美国人生地不熟的，有人一起住好。见面后，却发现我的室友Marj（玛姬）长发披肩，完全不是老太太形象。混熟了以后，我们互相聊起各自的家庭，她说有三个孩子，两个儿子，一个女儿，大儿子已经30岁了，而且她已有两个孙子，大的都6岁了。两个儿子都是军人，而且大儿子很快就要经由德国开赴科威特，准备参加那场著名的美伊战争了。

我当时的惊讶程度自不待言。玛姬当时是法学院二年级的学生。谈及她为什么要重返学院读书。她说她家在宾夕法尼亚，本来和丈夫经营着6个电子产品店，因为经济不景气，关了5个，剩下一个由她丈夫自己经营。而她则决定出来学习法律，打算将来考取律师资格后去做律师，即使没人聘请，自己的店遇到纠纷时，就可以省下请律师的钱。

法学院的教材每本都有砖头厚，每次课前老师布置预习的内容少则几十页，多则上百页，课堂上老师满堂“灌”的情况很少，大多数时间都是在讨论，不预习的话根本不知道大家在说什么，也无法回答老师的问题。时不时地还会要求学生做“陈述”（representation)，每隔两三周学生就得写一份25页以上的论文。所以玛姬在法学院的学习异常刻苦。她大部分的时间都在法学院上课，或是在图书馆看书，晚上要很晚才回到公寓，回来后也是看书、做作业。周末时她丈夫会从宾州来看她，她没空陪，我就在客厅和她丈夫聊一些有关中国的事，比如说当时正在肆虐的非典，她还会感谢我，说有我聊天，使她丈夫没觉得太无聊。有一次她儿媳妇带着两个孙子从弗吉尼亚来看她，她居然因为写作业而忘了，在我提醒下她才赶紧做了些“待客”的准备。

像玛姬这样的学生，在巴尔的摩法学院有很多，一位黑人妈妈，有时候会带着她两个七岁大的双胞胎儿子来上课，也有学生会告诉我她的女儿正在另一所学校里读大学。最有意思的是在5月份的毕业典礼上，毕业生接受学位时，台下为他们欢呼的，可能是他们的子女或孙子女呢！

要做到“活到老，学到老”，既需要人们有不松懈的终身学习的心态，也需要有让人终身受教育的平台。当一个庞大的人群过早地停止了学习或工作，只醉心于养老或颐养天年的时候，社会的创造力和活力一定会受到影响。而在美国，无论是银幕上的拉瑞，还是现实中的玛姬，在年过半百之后，还能保持一种从头再来的学习的勇气，而社会也给予他们这样的机会时，这或许正是他们实现人生梦想的路径。（马建红）